木兰辞​



木兰辞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——蔡皋

 

  我画花木兰,因为我喜欢《木兰辞》, 喜欢诗歌里散发出来的芬芳气息。

    《木兰辞》对木兰从军的缘由、出征的准备、思念亲人、辞官还家种种情节都有详细描写。全诗字字含情,句句意味深厚,塑造了一个感性、淳朴、丰满的木兰形象:诗歌里面走出来的花木兰,带着木兰花的清香,善良、深明大义,既能替父从军浴血沙场,也能从荣华富贵里轻松走出来。我喜爱她骨子里的淳朴厚重。我要画的也是诗歌里随处可见的这种淳朴之美。淳朴之美是一种不浮夸、不矫饰、不虚假的本色之美。这种美是一种大美,是一种很高境界的美。    

  《木兰辞》情感丰沛,色调厚重丰富,我就试着画我够得着的那种丰沛和厚重,让诗歌里那种珠玉般的高贵精神内核在凝重朴厚的色彩中发光。贯穿全书,我用的是灰黄、灰红、灰绿、灰兰等一系列接近泥土、大地、江河的色调,这种色调很难把握,而更难的是对穿插其中的一点点晶莹色彩的运用。

  在经营图书的画面结构时,我强调的是一种对比关系。这种对比关系原诗中就存在,我不过在视觉上将内容作了强化。

 

  像开篇:

  唧唧复唧唧,木兰当户织。

  纺车的吱呀声里,有种很诗意、很平静的美,让人不忍惊动。我很想让它在结尾重复出现。宁静平和的日常之美值得重复。重复中又有变化,变化的是时间;场景不变,但人物的样子改变:开篇时木兰父母还不算太老,但篇末木兰父母老态龙钟,安稳的端坐堂上,堂下,是经历了时间洗礼的木兰。篇首时故事才开始,场景离人近;篇末故事接近尾声,风景已远。

  又如,结尾描写木兰辞官还家,木兰一系列的举止里都有一种很动人的美,很有形式感:

    开我东阁门,坐我西阁床。

  脱我战时袍,着我旧时裳。

  当窗束云鬓,对镜贴花黄。

  这几句,如一面明亮的镜子,映照出木兰对生活的热爱;十年中握惯了刀剑的手,这时候回归它最自然的状态;静静的在窗前梳理云鬓,女儿家对平静美丽生活的天然喜爱,跃然纸上。一开一坐,一脱一着,一束一贴之间,写尽了木兰的朴素情怀。

  根据这种内容,我设计了一前一后,两个背景几乎完全相同的画面。将木兰战前红妆换戎装的果敢与战后脱我战时袍,着我旧时裳的温柔形成一种很鲜明的对照。

  此外,对木兰当初从军心绪也用了一组对比的场景来刻画。平淡但富有创造色彩的田园生活的由织布、刺绣等日常家务构成,这些活动大多集中在室内。木兰的忧思,都巧妙的融合在平淡而精致的灰色色调和凝重的室内间架中。而东市买骏马,西市买鞍鞯,南市买辔头,北市买长鞭则是在室外,繁忙的集市上,她的形象从背景中清晰的分离开来,预示着完全不同的一种陌生军旅生涯的开始。

 

  类似的处理手法在全书中不断以不同方式出现。

  比如描绘送别与重逢:送别是家家户户都在发生的事,场地设在村外有水井的地方。前景主体是木兰、木兰不懂事的小弟弟,和木兰白发苍苍的父母,周围是同样命运的年轻人和他们的家小。十多年后,木兰回归故里,弟弟和村里的小娃娃们皆已长大成人;木兰家盼回了女儿,但是其它村里人呢?从将军百战死,壮士十年归伙伴皆惊忙,同行十二年,不知木兰是女郎来看,这些伙伴显然不是当年和木兰一同应征入伍的同村青年。

  当时的北方鲜卑政权,打战多用南人。一个村子里出去那么多人,回来的仅有木兰而已。所以,归来的画面里,画了木兰的一跪:这一跪不仅仅是对父母,也是代所有战死沙场的子弟对家乡父老的一跪!村口的古井,作为本源象征,重复出现的含义也是多重的:饮水思源,国以民为本,军队以士卒为本,人以家园为本。

  战争场面和战后的场面也是一组强烈对比。这组对比重在气氛里。战争气氛的激烈和战后的悲凉,给读者留下细细品位的空间。

  木兰女扮男装,替父从军,经历十余年战争的磨难,立下赫赫战功,巾帼不让须眉,是人间罕有的事迹。而辞官不受,淡泊名利,则是一种非常高贵的行为,反映出木兰淳朴的心迹:替父从军,出生入死,始终出于对亲人、对家园的热爱,是在国难家难当头的情况下,挺身而出的主动担当。而这一切结束后,回归自我,回归自然,回归平常,拿得起,放得下,是英雄真本色,让人感动,也让人敬佩。天子坐明堂色彩的凝重和愿驰千里足,送儿还故乡的明快,也因此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
  绘本的情节是创作者依据文本的主干而发掘出来的,一切的细节皆应有来源,有依据,形成一个整体。产生那种一枝摇而万枝摇的效果。在这一系列的对比中,一个个互相对照的场景就依次而出,推动情节,在诗歌的韵律感和画面的韵律感形成的二重奏里,演绎木兰淳朴可爱的故事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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